随着徐州丰县八孩母亲事件曝光后，各种不忍闻的内幕，如洋葱皮般，一层层揭开来，评论汹涌如潮，不仅成为国内的舆论焦点，甚至已经跨国出海，辗转到菲律宾。

昨天去SMDC处理客户的房屋授权，一位菲律宾中介同行Nicole，好奇的问我发生在中国的“chained mother（锁链着的母亲）”是怎么一回事，习惯看英文媒体的菲律宾中产们，对于发生在中国东部发达省份的这种人口贩卖和奴役行为，除了表示愤怒之外，更是表示锁链这种方式，超出了他们认知的下限。

说起来，人口贩卖如卖淫和赌博一样古老，无论古今中外，盖莫如是，只不过借助着互联网的发展，现在的人口贩卖与压榨剥削，很多时候通过互联网远程的方式完成，即便是马克斯的星链已经改变未来的星辰大海，但是古老的人口贩卖，依然在人类社会的角落里肆意蔓延。

毋庸讳言，当下是人口被奴役最多的时刻，据全球最具规模的反奴役NGO组织--IJM（International Justice Mission）2020年的年度报告显示，全球目前有约3600万受到奴役剥削的人口，这比人类历史上任何时候都多。

人口贩运和奴役产业，每年产生1500亿美元血汗钱，在奴役体系的受害者中，四分之一是未成年，而且，随着疫情大流行的蔓延，这种势头有增无减。

每一个被奴役的生命，不分国籍，在失去自由之前，都是一个有名字、有故事、有梦想的人。

菲律宾中介同行，对于人口贩卖和奴役剥削的惊诧，让我也很好奇。

据我所知，菲律宾也是人口贩卖与奴役重灾区，特别是疫情期间，被逼下海卖春养家，或者接受网络性剥削换取学费的奴役压榨，时有曝光，如果类似的“chained mother”发生在菲律宾，会有什么结果呢？

面对我的问题，Nicole想了想，讲了一个发生在她身边的故事。

作为一个年轻的女孩，乔伊（JOY）从一个家搬到另一个家长大，她在大马尼拉不同的城市，不同的BRGY间，不同的亲戚家中寄存，用她的话来说，她感觉自己就如同一件被来回LALAMOVE退换的货物，甚至都不如邻居养的一条狗，狗还有自己的狗窝，而自己，只能当四处刘浪的“流浪狗”。

年仅15岁的JOY，因为疫情原因，暂时落脚在马尼拉的姑妈家，有一次，姑妈的朋友举办Party，JOY被邀请到这位朋友家，那是一座大房子，温暖而诱人，那里有好吃的食物，姑妈的朋友看上去像一名富有气质的贵妇，她总是对JOY很感兴趣，并告诉JOY她是多么可爱和美丽。

由于JOY来自一个贫穷的大家庭，在马尼拉习惯了四处流浪吃百家饭的joy，很少得到父母长辈的关爱，对于像姑妈朋友那样的贵妇，这么无微不至的关注她，JOY对这些关爱感到受宠若惊。

JOY开始信任她姑妈的朋友，和她的家人。

随着双方交往日渐熟络，这位朋友，问JOY是否愿意为她做一些工作时，JOY抓住了这个机会，她的父亲是一名吉普尼司机，因为疫情的原因，已经在外省的老家，失业在家好几个月，如果JOY可以挣到一些钱，寄给父母，她知道她的父母会为她感到高兴和自豪。

但姑妈的朋友，提供给JOY的“工作”却变成了虐待。

姑妈的朋友，把JOY带到别墅二层的房间，锁上了门。

房间里有各式充满暧昧的道具和着装，这名年龄足以当JOY母亲的中年女性，强迫JOY穿着暴露的服装，甚至半裸着摆弄姿势，在网上发布充满挑逗意味的照片和视频，同时按照互联网客户端另一边的客户要求，摆出不同的动作，供客户观看和充值。

被一个她信任的强壮而富有的女人，锁在别墅里的一个房间里，JOY感到绝望和无能为力。她在羞愧和恐惧中僵住了。无处可逃或躲避虐待。

JOY事后告诉救助她的社会工作者，“当镜头对准我的身体时，当我被逼着做哪些羞辱性的动作时，我感到害怕、紧张和困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感到压力很大。”

这只是漫长残酷的性虐待的开始。

在冠状病毒大流行之前，菲律宾就是全球网络色情交易的中心，现在，经济停摆和社区隔离，导致网络色情交易呈指数级增长。

与媒体对现代奴隶制的普遍描述相反，在菲律宾，大多数受害者没有被从家中绑架并被迫在妓院工作或被强迫在网上进行剥削和奴役。

在菲律宾，通往奴隶剥削之路的开始，不是哄骗拐卖和铁链，往往是因为一个人需要一份工作。

JOY的照片和视频不仅在网络色情交易团伙中流传，还在社交媒体上被泄露，这让JOY的现实生活受到了严重影响，JOY担心现实生活中，自己的朋友和家人，有一天拿着那些照片和视频，对自己评头论足。

经历了一年多的在线性剥削，因为外国买春客的东窗事发，国际刑警协同本地NBI，沿着在线充值的渠道，顺藤摸瓜，在大马尼拉一处富人区的别墅里，将正在被逼迫直播的JOY和剥削JOY的贵妇一起捕获。

按照菲律宾的反人口贩运法，剥削奴役JOY的人贩子正面临牢狱之灾，同时JOY被警方的妇女儿童保护部门，送往一处由NGO资助的庇护所。

通常，在警方解救受困奴隶后，征得当事人同意后，社会福利部会将这些受困者送往庇护所，这种庇护所由NGO赞助，为被解救出来的被奴役人口，提供安全的家园。

在避难所内，会有相关NGO组织，为这些年轻人提供包括奖学金和工作就业计划等，同时通过提供一些短期培训项目，帮助年轻人找到一份阳光下的，不再充满被压迫和剥削恐惧的正常工作。

彩荣的同行Nicole，就是这种短期培训项目的捐助者之一，作为捐助者，她也曾去往容纳这些女孩子的庇护所，和被捐助者交流，同时做一些互动的游戏，帮助这些昔日的被奴役者，快速疗愈身心的创伤。

在Nicole看来，在将受害者从奴役体系中解救出来后，她们（和她们的家人）的贫困依然存在，这几乎是菲律宾整体社会的痼疾，当贫困的根源依旧存在时，奴役者与被奴役受害者之间的食物链，就永远不会消失。

同时，对于这种被奴役，也很难界定其间的强迫成分，有的被奴役者是被迫的，有的是半推半就的，有的是急需金钱偿还债务的，还有的是家人默许的。

寻找金钱的绝望和紧迫感，使的受害者即使成为幸存者，也不得不再次冒险去寻找机会，再次成为剥削者的潜在目标，而剥削的邪恶循环仍在继续。

Nicole有一句话，我很认同：恢复受害者的生活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但是，我们会尽最大努力，重塑她的生活，帮助她找到持久的安全、自由和希望——也只有这样，才可能让幸存者永久摆脱免除再次被奴役的可能。

Nicole说，那名人贩子落网后，法庭开过庭，昔日的贵妇，跪在JOY面前，请求得到JOY的宽恕，达成诉讼和解，以减少自己的刑期。

对joy来说，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这个人真的、真的伤害了她，利用了她的信任，这些事情给这名未成年女孩的生活，造成了严重创伤。

Nicole给我说了一个细节，“然后那名人贩子开始哭泣，她再次请求受害者宽恕，因为人贩子家里还有孩子，如果受害者拒绝和解，人贩子按照菲律宾的法律，将会被终生监禁。”

宽恕并非易事，对于某些挣脱魔爪的幸存者来说，真的要花很长时间去治愈。

Nicole作为JOY的捐助人，也曾咨询过NGO的法律援助律师，关于JOY的案子，律师表示，因为该人贩子剥削的女性并非只有JOY一人，所以原谅并不意味着人贩子不会对其行为的后果负责，即使选择和解，人贩子也会被判处15年的监禁，因此，这件事的选择权，还是在受害者手里。

现在，JOY在庇护所里，正在接受进一步的心理疏导和职业培训，JOY似乎对于烘焙很感兴趣，圣诞节前还通过庇护所，给Nicole快递来了自己亲手制作的圣诞饼干。

伴手礼饼干装在一个竹筒里，竹筒里还有一张新年贺卡。

Joy感谢Nicole的帮助，她梦想能通过培训，将来成为一名烘焙师，有自己的收入，拥抱一种不再被剥削的生活。

注1：由于事件当事人的敏感性，幸存者的姓名已做更改保护处理。

注2：根据菲律宾《反贩运人口法》规定，通过诱拐、欺诈、欺骗、滥用权力或滥用脆弱境况，或通过授受酬金或利益取得对另一人有控制权的某人的同意等手段招募、运送、转移、窝藏或接收人员；以剥削为目的而招募、运送、转移、窝藏或接收人员，都被视为“人口贩运”，特别是贩运妇女和儿童。

《反贩运人口法》，《菲律宾共和国法案》第9208号，是对第2444号参议院法案和第4432号众议院法案的综合。阿罗约总统2003年。它制定政策，消除和惩罚人口贩运，特别是妇女和儿童，建立必要的体制机制，保护和支持被贩运者。不仅是为了支持被贩卖的人，更重要的是，确保他们的恢复、康复和重新融入社会。

根据《反贩运人口法》，被定罪为人口贩运，处以无期徒刑和200万至500万比索的罚款。使用被贩运者的服务将受到15年徒刑和500,000至100万比索的罚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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