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5月12日，菲律宾南部的达沃市（Davao City）。

气温38度，投票点前一早就排满人。

印着“DIGONG IS BACK”（老杜回来了）的白T恤在汗水里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析出一层盐。

到了晚上，计票出炉：

杜特尔特以超过对手八倍的票数，当选达沃市长。

这是老杜第6次担任这个职务，上一次，是2016年。

此后他上台当总统，在全国发动扫毒战。如今，他80岁，被国际刑事法院（ICC）拘押在海牙，罪名是危害人类罪。

老杜没出席任何一场造势活动，也没接受任何采访。整个选举周期，他没有讲过一句话。

而且我几乎确定，杜特尔特家族一张选票都没买。

但，他还是赢了，毫无悬念地赢了。

胜选当天，市政厅里只有一纸代发声明，由他女儿、现任副总统莎拉·杜特尔特签署。

莎拉说，父亲非常感谢达沃市民的支持，他将用选票赋予的信任继续服务市政。

接下来，她将与律师团队商讨，如何安排杜特尔特的宣誓与履职事宜。

法理上，这可能行不通。ICC目前未允许他远程沟通，正式宣誓必须本人完成。如果无法到场，就可能被判定为“无法履职”，由副市长暂代。（也就是他儿子塞巴斯蒂安）

但这些都不重要。

老杜已经赢了，赢的不只是一场地方选举，而是赢回海量的民意。

市长的位子可以空着，但他的名字，已经写进政权结构里。

从1988年到2025年，达沃市的基层治理已经深度杜特尔特化。三代选民从小在他的规训下成长：治安变好、震撼扫黑、说话粗暴，但有用。

很多达沃市民的共识是：他骂人很难听，但真的在做事情。

在一个国家司法长期失效的地方，选民投票不是为了追求民主程序，而是寻找最低限度的秩序保障。

哪怕这份秩序是靠尸体、恐吓、封口费和清单构成的。

如果说全国有些人害怕他，那达沃更多人，害怕没有他。

所以即便老杜坐牢了，但仍能得到80%的选票。

老杜从来不是一个人参政，他是一个系统，一个流派，一种模式的代言人。

女儿是副总统。

小儿子塞巴斯蒂安（Sebastian Duterte）刚卸任达沃市长，即将就任副市长，随时可代父亲履职。

他在参议院扶持的候选人成功夺下至少4席，远超预期，为接下来莎拉总统梦扫清国会路障。

而选举背后的操作系统——教会资源、民兵网络、地方警局、医疗体系、议员提案权，早已为杜特尔特家族所用。

他能缺席，但这个结构不缺席。

甚至可以说，他正是用被缺席的方式，完成了对选票的再次征服。

你可以说杜特尔特家族也是垄断地方的世家；也可以说他扫毒滥杀无辜；还可以说老杜任上通过某些方式捞钱...

是的，这些都是真的。

但，菲律宾人民选择了他。

截至目前，老杜被ICC正式羁押，处于预审程序阶段，尚未进入判决期。虽然菲律宾已于2019年退出ICC，对其不再具有约束力，但由于案件在其退约前立案，国际法院仍视其为有效管辖。

理论上，老杜只有在以下几种情况中才可能被释放/重返菲律宾：

审判终结、无罪释放（时间极长，不现实）

菲律宾政府或下任总统请求释放（不好说）

通过健康、医疗理由申请暂缓羁押或返回就医（概率极低，但法律技术上可谈）

ICC内部沟通协调失败，菲律宾切断合作（属于政治决裂，代价极大）

现实是：ICC不急着判他，菲律宾政府也不急着接他回来。

所以，如果你问老杜能不能回来？

回答是：这不取决于法律，取决于有没有人希望他回来。

这场选举结果不仅是老杜赢了，更是小马科斯输了。

——他支持的参议员仅拿下6席，低于预期；

——他的副总统莎拉正面临弹劾危机，而杜特尔特系候选人则强势返回；

——选民在通货膨胀、失业率上给了他一个沉默的差评。

而老杜，用他在牢里都能获胜的戏剧动作，给了小马一记大耳光。

你在总统府，他在看守所；

你跑遍全国拉票，他没发一条推文；

但他赢了，你输了一半。

你可以质疑他有没有罪，但不能否认他仍然有票。

国际刑事法院，试图通过法律让老杜对过去负责；

菲律宾选民，则用选票让他对未来继续负责。

他们之间并不矛盾，反而构成某种讽刺的闭环：

你越判他，支持者越觉得他是被打压的民族英雄；

你越追责，他越成为反体制的象征；

他不需要洗白，只要继续让对手难堪。

他不在选区，但选区早已属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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