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尼拉的下午总是这样. 热得让人想逃. 又无处可逃.

我坐在一家咖啡店里. 看着对面那栋写字楼. 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 刺眼得很. 就像那些刚毕业的孩子们眼中的'希望'. 又亮又虚幻.

刚才在街上遇到了小陈. 去年还在读商科的那个女孩. 聪明. 勤奋. 成绩优异. 老师们都说她前途无量. 现在呢! 她告诉我她找到工作了.

在一家菠菜公司.

做客服.

专门服务中国玩家.

我愣了一下. 她却笑得很自然. 好像这是世界上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工资高啊'. 她说. '比其他工作高出一倍多. 而且包住宿.'

包住宿. 这四个字听起来多么'实惠'. 多么'贴心'. 可是谁会想到. 这背后是什么样的生活!

白天睡觉. 晚上工作. 面对着屏幕里那些红了眼的赌徒. 用甜美的声音引导他们继续下注. 继续沉沦. 她的普通话很标准. 笑容很甜美. 专业技能很过硬.

完美的'人才'.

完美的'工具'.

这就是教育的'成果'吗!

四年大学. 无数个熬夜读书的夜晚. 期末考试的焦虑. 实习报告的认真. 毕业论文的字斟句酌. 最后换来的. 竟是这样一份'体面'的工作.

我想起那些家长们骄傲的脸. 想起那些奖学金证书. 想起那些'优秀毕业生'的称号. 现在看来. 多么'讽刺'. 多么'荒诞'.

不只是小陈. 还有小王. 小李. 小张. 他们都有着相似的故事. 相似的选择. 相似的'无奈'.

技术好的去做网站开发.

英语好的去做翻译客服.

心理学专业的去做'情感导师'.

市场营销专业的去做推广引流.

一个完整的'产业链'. 一个精密的'人才输送系统'.

他们不是不知道这些工作的性质. 不是不明白其中的道德争议. 但是房租要交. 生活费要付. 家里还等着他们寄钱回去.

'理想'和'现实'之间. 隔着的不是一道墙. 而是一片海.

菲律宾的海.

深蓝色的. 看不到底的. 危险的海.

我点了一杯咖啡. 苦得很. 就像这个下午的心情. 苦得让人想哭. 又哭不出来.

窗外的街道上. 还有更多这样的年轻人. 拖着行李箱. 怀着'希望'. 走向那些写字楼. 走向他们的'第一份工作'.

走向他们不知道的'深渊'.

而我只能坐在这里. 看着. 记录着. 什么也改变不了.

这就是我在马尼拉见到的'最无奈的一幕'.

不是贫穷.

不是疾病.

不是天灾.

而是'教育'的背叛.

'梦想'的破碎.

'未来'的扭曲.

最优秀的学生. 最体面的工作. 最无奈的选择.

这个世界. 真的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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