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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律宾巴丹纪念日

今天是4月9日,属于菲律宾的公共假期——菲律宾国家英烈节Araw ng Kagitingan(菲律宾人勇敢的日子),这个节日也被称为巴丹(Bataan)日或巴丹和柯雷吉多尔(Corregidor)日,是纪念菲律宾巴丹防线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的沦陷。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战争爆发后,菲律宾群岛处于日本在太平洋地区的扩张之路,成了日军的一个直接目标。

菲律宾人和美国人组成的混合部队防御菲律宾群岛,主帅是道格拉斯.麦克阿瑟。

菲律宾群岛被日军的突袭打了个措手不及,群岛上的美国空军几近灭亡。随后,日军又发动了一次两栖进攻,尽管美军和菲律宾陆军拼命坚守,他们仍未能阻止日军前进。

巴丹沦陷是菲律宾和美国历史上最大的投降,由于菲律宾联邦武装部队是美国军队的一部分,这标志着自十九世纪六十年代美国内战以来美军最大的投降。

巴丹战役结束后,向日本投降的超过六万名菲律宾及一万八千名美军战俘,被迫进行著名的巴丹死亡行军。

巴丹死亡行军,与南京大屠杀,新加坡大屠杀(主要是针对新加坡华人),并称为日军二战远东三大暴行。

1942年4月9日投降,7.8万名菲美联军以为能获得正常的战俘待遇,但4月10日这帮人就被驱赶着出发,步行前往120公里以外的奥德内尔集中营,没经过任何的休息、治疗,这是死亡行军的开始。



巴丹半岛马里维莱斯镇,巴丹死亡行军纪念碑(零公里,死亡的起点,位于一处公路旁)。

菲律宾地区常年高温多雨,巴丹半岛自然也不例外,菲美联军官兵在没有任何防护,风吹、日晒、雨淋的情况下走路,健康的人都会出问题,更何况是一帮疲惫、患病的伤兵,很多人走着走着就摔倒再也没起来。

当然除了官兵身体状况、自然环境之外,日军的残暴才是大量死亡的关键因素。首先日军驱使美菲联军官兵几乎是不眠不休的赶路,不让吃饭、喝水,凡是体力不支摔倒在地的人不会受到救治,而是直接被日军士兵虐杀,很多有病在身的人甚至于被日军活埋。

其次日军用杀人取乐,在《活着回家:巴丹死亡行军亲历记》这本书中记录了很多这样的场景,比如巴丹半岛上路边有很多泉水和水塘,美菲联军官兵渴得实在受不了就向押送的日军请求喝水,日军士兵故意答应可以喝水,等到真有人去喝水的时候就都被杀了。

再比如日军士兵挑人和自己赛跑,美菲联军官兵一旦输了就会被杀;还有日本军官进行“斩首技术”比赛,随机挑出美军战俘,在众人面前斩首,一帮日军士兵围观欢呼。

然而,在这段120公里的路途上,15000人饿死、渴死、累死或是被日军杀死,就是到达奥德内尔集中营也不是噩梦的终点,好不容易从“巴丹死亡行军”中活下来的美菲联军官兵在随后的两个月内,又有大约26000人死于日军的拷打折磨、强制劳动等虐待行为下。此后日本开始用海运将东南亚地区的战俘分批转运到中国台湾、东北以及朝鲜半岛等地的战俘营中,这之中到底死了多少人根本就是糊涂账了。


菲律宾战役示意图

其实“巴丹死亡行军”日军暴行背后并不单纯,牵扯到了日军高层权力博弈。日本制定的“南方作战”计划,主要目标是夺取荷属东印度的石油资源,补齐日本在资源上的短板,但在整个作战中最重要的是菲律宾群岛。

菲律宾是太平洋、南海和印度洋的交通要冲,美军在这里建立了亚洲最大的空军、海军基地,控制着日本本土与东南亚之间的海上交通线,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日军控制不住菲律宾,那整个“南方作战”就成了笑话。而在很多日本将领观念中,人数稀少的美军根本不堪一击,菲律宾战役就是捞战功。

另外菲律宾从1565年开始先后处于西班牙、美国控制之下,特别是1898年美西战争美国取得菲律宾控制权之后,美国殖民地不多,于是就加大力量建设菲律宾,意图把菲律宾打造成一个体现“美国精神”的样板,这使得菲律宾成为二战前东南亚开发程度最高的地区。

日军二战中烧杀抢掠的做派不用多说,各级将领随着日本的侵略步伐捞足了好处,对菲律宾这块准米国(日文中美国写作米国)“肥肉”自然眼红,都想去捞钱。


本间雅晴

日本非常重视对东南亚的作战,从关东军、中国派遣军中抽调大量精锐甲种师团组成“南方军”,这使得“南方军”从一开始就充斥着日军各派系的利益争夺,各方都想拿到最大的好处,对于菲律宾这能轻松捞到战功、财富的地方自然争夺激烈,最终率领第14军进攻菲律宾的“好工作”被内定给了本间雅晴。

实际上本间雅晴在战功上非常一般,指挥作战也没有出彩的地方,而且因为他属于日军将领中绝对的异类——个子高又帅,本身在日本的军队就是另类,这也就算了,可是这位本间英语说得好,又能够舞文弄墨,时不时写一个行军散文,创作个军歌之类的,用今天话说,人又帅又有才,属于军人少壮派里的文艺青年。

这样的军人形象,在以本土派阀干部为多数的日本军队,尤其是日本陆军内部,根本吃不开,按照日军惯例,这种人顶多打发到安逸的后方当一个负责后勤的负责人,或者去殖民地做一个治安军太上皇就是最好的出路,用血与火开疆拓土之类的事情,文艺青年还是一边去吧。

怎奈本间雅晴关系够硬,曾长期担任裕仁天皇的弟弟秩父宫雍仁亲王的副武官,和皇族关系密切;其次因为本间雅晴被陆军都看不起。无意间反而成了陆军派系中的逍遥派,和任何派系都没关系。

这两点,让他获得了南方军总司令、超然于派阀斗争之外的寺内寿一大将的支持,面对各个派系找来的说客,寺内寿一大将最后双手一摊,让本间雅晴率军进攻,进而掌控菲律宾做太上皇,来头大又方方面面都能交待过去,压得住阵脚,省的你们不服管,来个下克上。

不得不说,寺内寿一的统御之道还是可圈可点,至于本间雅晴这位文艺青年将军背不背这口锅,那就不是方面军司令要考虑的问题了。

关系户本来就惹人非议,本间雅晴在菲律宾战役期间的求稳表现更让他被人看不起了。

开战前本间雅晴就对战役计划吹毛求疵,各种要兵力、要物资,惹得参谋总长杉山元大怒,用阶级话语来说,你丫这是右倾悲观机会主义,大日本皇军战无不胜,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暴走之下,几乎要将他撤职。

开战后,本来美菲联军已经被日军的突袭打蒙了,本间雅晴攻克了甲美地要赛后,美军和菲律宾自治政府中的抵抗派紧急撤离马尼拉,通过广播,马尼拉留守当局已宣布,马尼拉成为不设防城市(OPEN CITY)



日军进占前夕的马尼拉。

此时的本间雅晴,在得到消息后,命令部队不要着急入城,同时竭力避免部队士兵把菲律宾人当作敌人,他让部队长约束下级,我们是来解放菲律宾,亚洲人的亚洲,赶跑作威作福的殖民者白人,对于当地的菲律宾士绅,要当作朋友,尊重他们的习俗和宗教信仰。

SO,本间将军的队伍,在前往马尼拉的路上停下来,命令士兵整肃军队,严肃军纪,在本间看来,不加约束的士兵,可能会抢劫和强奸,影响日本的解放者形象。

他对菲律宾平民和当地社区及大地主的态度,使他赢得了菲律宾社会的有限认同,同时另一方面,在他进入马尼拉后,作为占领军的最高领导人,与菲律宾的上流阶层在进行第二共和国的架构探讨过程中,他手下的部队长们,则不断向本间的上级,南方军司令寺内寿一大将倾诉着他们的牢骚,感觉本间的这种做法是一种绥靖,他已经被西方对于人性的普世价值污染了,这样严重挫伤了皇军的士气,要求予以更换司令官。

雪片的不利报告堆积到南方军司令官的案头,寺内寿一决定再给自己推举上来的爱将一次机会,他命令菲律宾的日军,占领马尼拉后,火速推进巴丹半岛,不给撤退的麦克阿瑟部队喘息之机。



向巴丹行军的日军战车部队。

本间没有相信菲美军撤退到巴丹半岛,可能会打乱日本的时间表,当他派出先遣部队追击的时候,遭到获得巴丹充分补给的菲美联军的顽强阻击,本间意识到可能低估了美国人抵抗的意志,此时,他最好的联队已经被大本营抽调至其他战场,这大大削弱了他的进攻力量。

于是,他并没有发挥人海战术,让他的士兵进行猛烈的正面攻击,而是任由美军机动。同时,本间向上峰抱怨情报不准、后勤混乱、缺少援军等等,弄得首相兼陆军大臣东条英机大为恼火,要不是裕仁天皇顾忌临阵换将不好,本间雅晴立马就会被撤职,最终日军大本营被逼得没办法,抽调第4师团、炮兵、航空兵增援本间雅晴。

由于本间雅晴的宽大策略,对于在菲律宾俘虏的美菲联军士兵,菲律宾基本上直接释放,美国战俘也要善待,因此本间在菲律宾的名望还不错,包括日后菲律宾第二共和国总统的劳雷尔,以及菲律宾第三共和国首任总统曼努埃尔·罗哈斯(Manuel Roxas),都选择与这位诗人将军合作,正在筹备菲律宾第二共和国的筹备事宜。

然而,这是与日军主流相违背的,东条英机等大本营主流派,对本间雅晴自然产生了畏首畏尾、谨小慎微的印象,狂热的下级军官甚至认为本间将军已经被白人的价值观污染了,不是一个称职的日本武士。

有了这样的军队内部离心力,加之第四师团的加入,接下来本间雅晴的指挥意志,能得到多少贯彻和执行,可想而知。

1942年4月3日,本间雅晴下令进攻巴丹半岛的美菲联军,这个时候,日军大本营下派了一个参谋叫辻政信前往菲律宾,充当本间的参谋长。

辻政信别看只是一个佐级军官,但因为他的后台是东条英机,就连联合舰队司令山本五十六大将他都敢多次当众诘责与攻击,更别说被狂热的日本军人痛斥为懦夫的本间雅晴了。

辻政信是一个狂热的军国主义分子,他大胆、狂妄,坚信“皇军以一当十”,蔑视欧美军队;他残暴异常,出现的地方,必定伴随着大屠杀(新加坡大屠杀就是他的杰作),甚至于吃人,被称为“豺狼参谋”。

这样一个人自然看不上本间雅晴的做法,辻政信假借大本营的名义越级下令,无视本间雅晴这位驻菲律宾最高长官的权威,制造了“巴丹死亡行军”,而本间雅晴当时麻烦缠身也弄不了这位背景深厚的参谋军官。

据战后对多位日本中下层战犯的审讯,正是这位参谋,假借大本营的名义,下达了这次行军的非人行军的命令,并表示希望在行军途中以任何借口,杀害尽可能多的俘虏。

为了推动这个臭名昭著的死亡愿望,他宣布‘日本正进行着一场种族战争,为了天皇的胜利和腾出我们得胜的士兵转用于其他战线上,俘虏们越少越好,尤其是那些殖民者。

这就可以理解为什么死亡行军过程里,一方面有很多菲律宾战俘可以脱下衣服,丢掉武器,轻而易举的掉队逃脱;另一方面,却又有很多战俘在残酷的行军中倒下,死去。



“巴丹死亡行军”是日军中典型的“下克上”产物,看似是辻政信的私人行为,实际上是日军高层授意搞事,将本间雅晴这个和派系不沾边、阻拦大家捞好处的人弄走,毕竟一个管不住下属、命令被无视的将军也带不了部队了。

那些脱离队伍的菲律宾战俘,有的带着武器,成为了日后支持美军的游击队带路党,也有的成为了接受共产国际意识形态的胡克运动先驱,这为战后蔓延至今的菲共和新人民军埋下了伏笔。

额外说一句,逃脱战俘的士兵中,还有一位当时默默无闻的年轻人,马科斯,战后马科斯以自己的从军经历和不屈意志为资本,进而展现了自己铁血的意志,赢得了从华盛顿到菲律宾大农场主和保守教会的青睐,成为了右翼阶层的保护者,也成了日后被驱逐的毒菜者。

辻政信制造的麻烦不止于此,在他的影响下,一小撮下属对本间的命令进行了越来越多的曲解和颠覆,他们以南方军的名义发出秘密命令,反对本间既定的政策,包括命令处决菲律宾首席大法官若泽·阿巴德·桑托斯(JoséAbad Santos),就是今天1000比索上面的那位民族英雄,他是当时有可能构建临时政府的主要人选之一。

此外,这些疯狂的僚属,企图以不合作和通敌的名义,处死前众议院议长曼努埃尔·罗哈斯(Manuel Roxas),本间雅晴及时发现并叫停了这一疯狂的举动,如果这些合作人士都处决了,谁来充当占领军和被统治阶层中间的缓冲层,用今天的话说,这种做法是高级黑。

如果辻政信的疯狂得到完全实施的话,那么菲律宾第三共和国的开国总统,和今天100比索钞票上的头像,估计就要另换他人了。


辻政信

二战结束后,盟军开始清算日本战犯,对“巴丹死亡行军”这种大量美国人死亡的事件自然非常重视,要追究责任。

为了报狼狈逃离菲律宾的仇,麦克阿瑟无视调查结果和美国最高法院副法官弗兰克·墨菲的抗议,将“巴丹死亡行军”归咎到本间雅晴身上,于1946年4月3日将本间雅晴枪决。

为了纪念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在巴丹(Bataan)作战和在死亡行军中死去的菲美军民,向这些英雄表示敬意,菲律宾政府决定在4月9日,设为巴丹纪念日,因为4月9日是巴丹死亡行军开始的日子。

1961年,菲律宾国会通过《3022号法案》设立巴丹日。后来在1987年更名为“巴丹半岛及科雷吉多尔岛日”。

在2021年的今天,大流行肆虐的日子,日死亡病例超过400例的黯淡时刻,就像以前在巴丹一样,在菲律宾的我们,被新冠疫情笼罩在黑暗中。很多人被病魔缠绕,遭受了痛苦,更有人失去了亲人,朋友。

即使再黑暗,也不要放弃对未来的希望。

我想,这是今天,纪念巴丹勇士日,最别样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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