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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新宿的超市里，清晨的灯光冷白。货架上，一串香蕉贴着“Philippines”的标签，售价 298 日元——折合大约 120 披索。

日本上班族顺手拎走，就像买一袋面包。

同一时间，棉兰老岛达沃的农工，正站在农场里切下成串的青香蕉。

汗水和汁液混在一起，他一天的工资大概330披索。

换句话说，他一天的工资大概只能买 两串半东京香蕉。

镜头转向港口。吊机把冷藏集装箱缓缓吊起，外壳上写着“World’s Best Bananas”。

根据菲星报援引菲律宾统计局（PSA）的数据，2023 年菲律宾鲜香蕉出口量235.4 万吨，创汇12.2 亿美元，结束了疫情后的连年下滑，重新站稳“全球第三大香蕉出口国”的位置。

达沃依旧是头号产区，季度统计里常年占据榜首。

然而，辉煌的数据背后，是农民口袋的空空。

棉兰老岛北部的 Panabo，被称作“世界香蕉之都”。放眼望去，香蕉叶像海浪一样翻涌。但这片绿色海洋并不属于普通农民。

土地集中在少数寡头企业手里，最典型的就是 TADECO，它的种植园面积就超过6640 公顷，庞大得像一个县城。

这个数字来自2016年菲星报的报道，是企业自己对外披露的。

这些公司掌握冷链、融资、出口合同，拥有从田间到港口的完整体系。小农却连贷款都难批，常常在病虫害、风雨季里看着果实烂在地里。

农业部写过无数次“扶持中小农户”的规划，但真正能分到利益的，永远是寡头。香蕉，从一开始就是工业化、寡头化的生意。

如果说香蕉是寡头的产业，那么芒果就是散户的赌博。

菲律宾的卡拉宝芒果（Carabao Mango）甜度冠绝全球，被誉为“世界最佳”。宿务的干芒果常年出现在免税店货架，是旅客手中最常见的伴手礼。

根据菲律宾统计局（PSA）数据，2024 年全国芒果总产量约 76.3 万吨，其中伊洛戈斯地区就贡献了 177876 吨，占全国 23.3%，比上一年增长 6.5%。

就是这样一门出口名片产业，养活着全国数百万小农，平均每户只掌握 1.34 公顷土地——太小，太脆弱。

风险像季风一样随时到来。一个台风、一场炭疽病、一波果蝇，就能让一年心血顷刻化为乌有。

农业部在《芒果产业路线图 2021–2025》中写得很清楚：要减少 30% 的后收获损失，要推广冷链与分级。但现实落在地头时，冷库依旧缺，贷款依旧难，农技服务依旧没人来。

差距，就在价格里。宿务的干芒果在免税店里一小包能卖到200多披索，而伊洛戈的农妇在集市上卖1公斤芒果，却常常卖不到100披索。

芒果的甜，出口商尝到了，农民手里只剩下苦。

达沃街头，榴莲摊位散发着浓烈的气味。过去，这种水果几乎只在国内流通，出口寥寥。

但形势在 2023 年突然翻转：菲律宾拿到对华鲜榴莲市场的准入。

根据南华早报援引菲律宾新闻社的数据，当年上半年，菲律宾就出口了约 188 万美元的榴莲。一年后，局面更是大幅跃升：CITEM 官方与 DHL 行业分析均显示，2024 年对华榴莲出口达到约 3246–3250 万美元，

增长堪称爆炸。冷链仓库、分选厂、包装线一夜之间拔地而起....

榴莲让达沃成为新的焦点。但它的挑战同样明确：起步晚、标准化经验不足，而竞争对手越南已经在 2021年准入后，迅速抢占中国市场，份额逼近“第二把交椅”。

菲律宾虽然有季节错峰和产地优势，但要想真正吃下市场，还必须补足冷链与质量标准。

榴莲赛道是一条高速公路，晚两年上路，就要拼命追时间。

数字总是动听：香蕉 12.2 亿美元，榴莲2年30倍增长，芒果口碑“世界最佳”。但土地上的人并未分享到这些光鲜。

根据菲律宾统计局2023年的官方贫困数据，全国贫困发生率降至 15.5%，是一个进步。但分项数据指出，农民贫困率仍高达 27.0%，渔民 27.4%，远高于城市部门。

换句话说，出口赚到的钱，进了统计表，却没进农民的饭桌。

出口是国之名片，农民却依旧是链条底层。

黄昏时分，马尼拉港灯火通明。吊机把一排排冷藏集装箱送上甲板，船首指向北方。

箱内温控稳定，贴着“World’s Best Mango”“Premium Durian”“Philippine Bananas”的标签。

而在伊洛戈的村口，农妇把卖不掉的芒果堆在竹篮里，孩子的学费还差一半.

达沃郊外的小工棚里，工人把榴莲的果刺踩得粉碎，抬头望向驶过的冷藏车。

菲律宾的水果帝国，甜在世界，苦在农民。